說好的“不產生任何費用”，卻要在綁定好信息后“刷一筆298元流水激活機器”；說好的“刷卡秒刷秒到”，卻變成“秒到一堆刷卡小額優惠券”，就在這樣“巧妙”的話術間，一臺POS機被成功推銷出去，用戶直接損失298元。你體驗過這樣的流程嗎？
4月18日，北京商報記者體驗了一把第三方支付機構北京海科融通支付服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海科融通”）的POS機注冊流程，在向“刷卡機客服”表明自身并非商戶、注冊POS機可否用于套現后，對方仍然強調沒有關系，稱商戶進件信息可以隨便填，公司會為交易匹配適合的商戶。
第三方支付收單業務的亂象仍有發生。近期，北京商報記者接到了一通自稱海科融通推廣人員的營銷電話，向記者推廣旗下一款POS機，并表示“免費使用、不產生任何費用”，隨后，記者根據對方介紹，以順豐到付39元的形式收到了一臺海科融通POS機。
收到機器后，另一名所謂“刷卡機客服”在售后群中多次催促北京商報記者激活機器，并稱在POS機激活后可退回郵費。4月18日，記者實測了海科融通POS機激活流程，發現其中存在諸多貓膩。
根據上述“刷卡機客服”提供的信息，北京商報記者下載了海科融通旗下海云付App，在使用手機號進行簡單賬戶注冊后，進入到“商戶進件類型”環節，選項包括“小微商戶，無營業執照”和“小微商戶，有營業執照”兩類。
在進行下一步操作前，北京商報記者向“刷卡機客服”坦言自己并非商戶，后續可否使用自有信用卡進行“套現”操作，同時提出了對此類交易模式可能造成信用卡被封禁的擔憂，后續可“套現”額度等問題。
對于北京商報記者提出的疑問，對方則始終表明不會受到任何影響，當天交易上限是30萬元，并提出“我們機器會根據您的刷卡時間還有刷卡金額來匹配商戶，刷卡都是帶有積分的”。在記者進一步追問這是否意味著會產生真實的消費記錄時，也獲得了對方肯定的答復。
按照對方推薦，北京商報記者選擇了“無經營執照”并進入了下一步的信息填寫，信息包括申請人姓名、商戶所在詳細地址以及MCC編號（即“商戶類別碼”）等。在問及是否需要填寫真實信息時，“刷卡機客服”更是直言“隨便填”。
最終，北京商報記者以虛構的地址信息和入網商戶類型完成了海科融通POS機“小微商戶入網”。針對這一情況，記者也向多位支付從業人士進行了了解，獲得的回復均是個人用戶原則上不允許持有POS機，這一商戶入網流程不符合監管規定。
博通分析資深分析師王蓬博表示，在實際場景中，純個人用戶原則上無法申請POS機。商戶在入網前，相關機構需要對商戶證件或經營事實進行核實。如果對方明知用戶并非真實商戶且目的是“套現”，還為此類活動提供支持，顯然是違反監管要求的。
為何頂著監管紅線，也要向用戶推銷出這臺POS機？背后運營機構仍是有利可圖。在北京商報記者完成相關信息注冊后，“刷卡機客服”進一步提出需要刷卡298元用于開通機器刷卡掃碼功能，“信用卡或儲蓄卡都可以，刷卡秒刷秒到”。
在這一環節中，北京商報記者多次向上述人員確認，刷卡金額是否立刻到達此前綁定的自有儲蓄卡，是否會設置其他門檻或產生其他收費項目，對方屢次確認并回復稱“到您自己綁定的賬戶上”。
按照對方給出的刷卡案例，北京商報記者使用自有信用卡刷卡298元，但最終未能收到到賬款項。銀行交易詳情顯示，收款方為北京坤泰商貿中心，銀行交易類型為“消費”。在手中的POS機上刷了卡，交易信息卻顯示收款方為另一商戶，這也印證了此前該“刷卡機客服”提出的“會為用戶匹配真實商戶”。
刷卡后交易詳情
圖片來源：銀行交易頁面
而對于為何298元刷卡金額未能到賬，上述“刷卡機客服”更是堂而皇之地表示：“剛剛刷的298元到您綁定的海云付App賬戶上了，后期會以3000元現金券的形式返還給您，刷卡每一筆幫您抵扣3元的手續費，直到抵扣完為止。”
同時，上述人員還提出，如果能夠保證使用這臺機器，半年內每個月有1萬元的流水，6個月后298元也會返回到綁定的銀行卡上。
值得一提的是，此前北京商報記者已經多次報道支付機構收單業務在POS機推廣方面的亂象，其中涉及到大量違規套現行為，以及使用“低費率、免使用費用”等話術，吸引用戶使用POS機后出現刷卡不到賬等問題，這也讓相關支付機構收到用戶大量投訴。
北京商報記者親歷的這一起POS機推廣套路中，相關人員與背后支付機構海科融通是何關系？海科融通對于這一業務流程是否知情？
4月18日，海科融通方面回應稱，此類POS機推廣人員是公司合作的代理商，對于北京商報記者提出的推銷POS機事宜及進件環節、自動匹配商戶、激活機器收取298元以優惠券形式返還等問題尚不知情，但公司高度重視，將立即深入代理商及合作伙伴進行調查。一經發現上述情況，將按照《銀行卡收單外包服務協議》管理辦法中的約定嚴格處理。
王蓬博指出，代理商在推廣環節隱瞞必要條件，用戶在刷卡不到賬后才知道上當受騙，這也是支付機構POS機推廣環節常見的“套路”之一，代理商為了提高商戶入網率、提升整體交易流水從中獲利，代價往往是犧牲用戶權益。
另一方面，除了在商戶入網環節存在問題外，北京商報記者還在海云付App內注意到，海云付App首頁還設有“征信業務”板塊，為用戶提供個人征信異議申訴以及債務優化等業務，運營主體為第三方機構。而在3月30日，發改委明確該類業務相關市場主體假借“征信修復”“征信洗白”等名義招搖撞騙，要求在2022年6月底前全部“清零”。
相關頁面展示情況
圖片來源：海云付App
對于這一引流情況，北京商報記者也向海科融通進行了了解，海科融通同樣表示，公司對此并不知情，已同步進行了求證，并要求代理運營商撤下相關頁面。截至發稿之時，相關頁面已經無法查看。
公開信息顯示，海科融通于2011年獲得央行頒發的支付牌照，業務類型為全國范圍內的銀行卡收單業務。2020年12月，A股上市公司翠微股份完成對海科融通98.3%股權收購。根據翠微股份財報，海科融通2021年歸屬于母公司股東的凈利潤為1.85億元到2.15億元。
零壹研究院院長于百程告訴北京商報記者，信用卡套現的本質是通過欺騙方式將信用卡內的授信額度直接轉化為現金套取出來，個人用戶持有POS機很容易出現這一違規行為。對于金融監管來說，由于套現資金以消費等方式提現，不在銀行的信貸業務中，脫離了監管體系，可能進一步擾亂金融秩序。
“使用信用卡套現造成嚴重后果的，用戶還可能構成刑事犯罪。第三方支付機構提供POS機服務，應該明示這種違法違規風險，并且對POS機使用過程中的虛構交易、違規套現行為進行監測和制止。支付機構將相關推廣、代理入網權限下放至代理商，也應該對代理商提出同樣的要求，在代理商管理上同樣不能松懈。”于百程補充道。
王蓬博同樣強調，代理商其一不核實入網商戶身份，其二配合有套現需求的用戶進行造假入網，這也表明海科融通在代理商管理上仍然存在漏洞，應該對自身銷售體系“查漏補缺”。當下收單業務監管趨嚴，支付機構也要持續強化代理商管理。
而在問及公司業務發展和后續合規安排問題時，海科融通方面表示，公司圍繞用戶需求的痛點與難點，將深耕支付與自我創新進行緊密結合從而實現業績增長。同時，代理商及合作伙伴的管理是支付機構工作的重要一環，公司將嚴格履行監管部門對于合規經營的各項要求，加強對代理商及合作伙伴的監督和約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