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 艷
說起禾雀花，我想起了不是故鄉勝似故鄉的小山村——湖塘園，它位于咸安區桂花鎮南川村。這里，既是姑姑、姑父家所在地，也是我童年有趣記憶的發生地。山村座落在四面環山的山坳里，每到春天，漫山遍野的野花姹紫嫣紅、爭奇斗艷，一片美景讓人陶醉。這其中，有我喜歡的禾雀花。禾雀花就像一根親情線，連起了我和姑姑一家的深情厚誼。
從懂事時開始，每年春節后，我隨父母一起去給姨奶奶拜年，順便在姑姑家住幾天。那時農村沒有通公路，我們要翻越兩座大山才能到達，兩上兩下的步行時程是三四個小時。我們從家中穿著大棉襖出發，一路跋涉，數次減衣服，到達姑姑家已是滿頭大汗，只穿一件秋衣了。
遇上冰雪天氣，翻山越嶺更是愜意。一邊行走，一邊吃純天然的冰棒——樹上的冰棱，體驗冰火兩重天的美好意境一一嘴里含著冰棱、頭上冒著熱氣。當我氣喘吁吁地爬完第一座山，盡管有吃冰淇淋的暢爽，但依然很累，歇下來雙腳就不想挪動。
這時，父親笑著提示，下一座山上有野泡（野生的樹莓），酸甜可口，趕快去尋找。聽說有野果，我頓時來勁，甩起膀子大步走，爬到半山腰，見到一樹長滿刺的金櫻子，摘下幾個刺果，搓掉小刺，放入嘴巴，嚼后甜絲絲的，一解疲憊之乏。為了心中的美味野泡，我再次打起精神，邁步前行，邊走邊看道路兩旁，仔細搜尋、望眼欲穿，到達山頂后，野泡依然不見蹤影。
此時，我忽然明白，野泡是父親為我設置的食物激勵，是善意的謊言，冬季的野泡在霜降過后就下果了。那時年幼，不知道“應季”一詞的含義。沒有了激勵，我如同泄氣的皮球，賴在原地不走了。父親無奈，只好背著我下山，走走停停，終于在午飯前到達姑姑家。當年的我不懂事，不知道心疼父母，父親前前后后背了我六年，到了七八歲，才完全脫離了父親的脊背。現在，我有時想：父親哪一天走不動了，我是否能背他走一程？
到了姑姑家，姑父總是拿出家中最好的食物來招待我們，土雞必不可少，不多的臘魚臘肉也會蒸上一碗，還有過年殺豬時特意留存的豬腰和豬肚。有一年，姑姑拿出了半個豬肚，姑父難為情地解釋：“叫你姑姑過年別吃，她看到孩子們回來，割了一半豬肚煮給他們吃。”這些年，姑姑、姑父總是熱情好客、省己待人。
2019年秋天，我在微信朋友圈看到別人發的湖塘園秋景視頻，隨后和同學相約，去湖塘園欣賞紅葉。姑父熱心地給我們當向導，帶我們爬山賞景。當時正值深秋，滿山的烏桕樹呈現亮麗的黃、橙、紅色，營造了一派喜慶、歡樂、祥和的氛圍，讓我們特別興奮和驚喜。在欣賞秋景時，我們無意中發現了“油麻藤”，它的藤特別結實，有的能讓人蕩秋千。姑父介紹：油麻藤每年四月份開花，紫色的花看上去像喜雀，又名“禾雀花”。聽到這里，我們暗自相約，來年四月結伴同賞禾雀花。
2020年疫情全城解封后，我來到湖塘園看禾雀花。當時疫情剛結束，我“心有余悸”，不敢約人同往，只是一家三口“悄然”前行。姑父放下農活，給我們當向導。來到第一片禾雀花林時，我們被現場的繁花似錦驚呆了，在綠色的樹林中，一根根粗壯的藤蔓掛滿了一排排花柱，連地上也鋪滿了花簇，讓我大開眼界，見識了傳說中的花團錦簇。我佇立在花柱前，無法抑制內心的喜悅，既想上前擁抱它，又怕打擾了它的寧靜，只有認真地拍照，力求用手機展現它的驚世顏容。看到如喜雀般緊密排列的花蕾，陽光下展開笑口的花瓣，紫的夢幻和玫的濃烈一次次沖擊著我的心靈。當天上午，我全然沉浸在花林中，精神恍惚，忘掉了自我，忘記了一切煩惱。
第二片花林的特點是驚險。藤蔓順著懸崖生長，花柱立在懸崖邊。要欣賞這片美景，必須攀爬山崖。既來之則安之，我下了最大決心，姑父在前面帶路，他覺得不要緊，一直鼓勵我們。手拉藤蔓，腳踏巖石，下到三米處，再看上面的禾雀花，景色更是震撼。交錯的藤蔓如同一個個花架，吊滿了禾雀花，場面恢宏、熱烈，像成千上萬只喜雀在參加盛會。當然，最浪漫的是坐上禾雀花秋千，幸福地體驗“花仙子”的感覺。
這個周末，我積極兌現承諾，約上同學，再次前往湖塘園看禾雀花。此番前去，我心里有準備，同行的四個同學第一次走進禾雀花林，一下給驚艷住了。我們在花林中徜徉了兩個小時，力求不錯過每一處驚喜。大家小心翼翼地順著油麻藤爬下懸崖，驚叫聲與歡呼聲回蕩在山谷，我們打開手機，找準最佳位置，攝下了最美花顏。熱情的禾雀花同往年一樣，以飽滿的嬌姿迎接我們。同行的唐同學不禁感慨：湖塘園禾雀花盛景只要把道路修好，稍加打造，不亞于星級景區，將會成為咸寧璀璨的生態花園。
在歸途中，道路兩旁零散的映山紅吸引了我們的視線，一樹樹鮮艷的火紅，繽紛如霞、燦若云錦，一下陶醉了春色、蓬勃了春光。朵朵花兒迎風搖曳、嬌艷欲滴，花瓣密密匝匝，蕊靠著蕊，瓣貼著瓣，相互依偎、花潮涌動、競相輝映，引來無數蜂蝶飛舞。每一朵花兒，空靈含蓄、如詩如畫，美麗與風骨并存，實在美不勝收，讓人流連忘返。真應了楊萬里那句——“何須名苑看春風，一路山花不負儂。”
更讓人心怡的是，路邊一大片紫云英悄然開放。在我的記憶中，紫云英是天然的肥料，較好地保障了農田的豐收。如今，它不經意躍入我眼簾，成為最美的風景。單株紫云英如同撐開的小傘，葉瓣一半淺紫一半粉白，成片的紫云英似繁星點點，又恍若云霞，叩開了我心中柔軟的記憶。我如此喜歡它的樸素與渺小，在貧脊中開花，隨后和入春泥、滋養大地，成為谷物最好的肥料。這種喜歡，撩起了我的少女心，我自然地張開雙臂，在紫云英花海中邁出了輕盈的步伐。
禾雀花，如同一根紅線，一頭牽著我，一頭牽著姑姑一家，讓我們年年在花開時節團聚。這份親情，如同禾雀花，美麗純凈、沁人心脾；如同映山紅，熱情燦爛、招人羨慕；如同紫云英，素雅靜謐、柔和誘人。讓我們做個有心人，尋覓最美的景，品味最親的情，豐盈多姿多彩的人生！
編輯：孟涵
